冬日的黄昏好像一块被揉皱的橘色玻璃,把车水马龙的街头染得忽明忽暗。我把围巾又紧了紧,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...
会唱歌的思念
月光像泼了一地的牛奶,我趴在窗台上,风卷着树叶沙沙响,像叔叔教我吹的口哨——总跑调,却暖乎乎的。 那晚车开得飞快,窗外的树都成了会跑的黑怪兽。我拽着姐姐的辫子晃:“
月光像泼了一地的牛奶,我趴在窗台上,风卷着树叶沙沙响,像叔叔教我吹的口哨——总跑调,却暖乎乎的。
那晚车开得飞快,窗外的树都成了会跑的黑怪兽。我拽着姐姐的辫子晃:“是不是叔叔藏了新零食?上周他还蹲在巷口看我骑车呢,手掌大得能托住我屁股,说‘摔了就买草莓糖’。”姐姐没说话,手心里全是汗。
外婆家的草地从没来过这么多光,马灯的光跳来跳去,像没睡够的星星。三姨的眼泪一串一串掉,像我前天摔碎的玻璃珠。我从大人腿缝里钻过去,看见那块白布时,脚像被泡泡糖粘住了——挪不动。
“是叔叔呀。”姐姐的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纸飞机。
遗像里的叔叔在笑,嘴角弯得跟上次举我摘石榴时一个样。他手掌的老茧蹭过我脸蛋,痒痒的;口袋里总藏着水果糖,玻璃纸在太阳下闪闪的,像他眼里的光。
“他昨天还说要教我叠纸船呢。”我扯着妈妈的衣角,眼泪砸在她手背上,“是不是纸船漂太远,他去追了?”妈妈蹲下来,手指擦过我脸颊,轻得像叔叔揉我头发:“人就像夏天的萤火虫呀,亮一阵子就飞到天上去了。记住他亮着的样子,他就一直在。”
后来我总摸抽屉里那颗橘子糖,是叔叔最后塞给我的。玻璃纸被我捏得皱巴巴,一捏就“咔嚓”响,像他玩捉迷藏时故意踩响树枝的声音。我还想起他把我架在脖子上看庙会,说“丫头要长成像路灯一样亮的人”;想起他教我折纸飞机,说“飞远了,就把想念带给天上的人”。
那天我抱着妈妈的脖子说:“叔叔以前能把我举得比屋顶高,现在怎么变小了,装在小盒子里呀?”妈妈抱着我轻轻晃,像哄我睡觉的摇篮:“他没变小,是住进咱们心里了。心里的口袋大得很,能装下他所有的笑呢。”
风又吹过树叶,沙沙的,混着远处卖糖人的铃铛声。我好像听见叔叔在笑:“丫头,抬头看,最亮的星星是我留的草莓糖呀。”
原来思念真的会唱歌,是糖纸的脆响,是纸船划过水沟的叮咚,是他跑调的口哨声——这些歌会一直陪着我,像他从未离开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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