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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家的大西瓜

一年级 2025-08-23 1172字 吴晓悦
蝉鸣声里裹着融化的阳光,将整个村庄浸染成蜜糖色时,我便知道又到了回外婆家的季节。每年暑假像一本被翻得卷边的旧书,而扉页上永远画着裂开笑脸的大西瓜——那是童年每个盛

蝉鸣声里裹着融化的阳光,将整个村庄浸染成蜜糖色时,我便知道又到了回外婆家的季节。每年暑假像一本被翻得卷边的旧书,而扉页上永远画着裂开笑脸的大西瓜——那是童年每个盛夏最清甜的注脚。

清晨的瓜田里,露水还未散尽时,外婆的身影早已融入这片湿润的绿意中。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袖口挽到肘部,露出被岁月刻满沟壑的手臂。我踮着脚跟在后面,看晨曦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在垄沟间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那些浑圆的墨绿西瓜躺在湿润的泥土里,叶片还带着昨夜的凉意,藤蔓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晕。外婆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打瓜皮,侧耳倾听某种只有她才能辨别的声响,仿佛在叩问大地深处的秘密。

正午的日头毒辣起来,蝉儿也躲进树荫里噤了声。这时节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搬张竹榻到堂屋前,看外婆从井台打来清凉的泉水镇着西瓜。青石板上的木盆盛满沁人的凉意,浮着几片薄荷叶的井水缓缓漫过瓜身,把暑气都赶跑了。我总爱趴在桌沿盯着计时用的日晷影子挪动,觉得时间从未如此缓慢又令人期待。当外婆擦着手说“差不多了”,我的心就像蹦跳的小鹿似的撞向胸膛。

刀刃破开的瞬间总是带着仪式感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鲜红的汁水顿时顺着纹路汩汩涌出,暴露出艳若晚霞的瓤肉。沙砾般的黑色瓜子镶嵌其间,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子。外婆娴熟地将西瓜切成均匀的月牙块,递给我那块最中间的部分——那里汇聚了整个果实最饱满的甘甜。咬下去的第一口永远令人惊艳:冰凉的汁水滑过舌尖,清冽的香气直冲脑门,甜蜜的味道层层递进,直到占据整个口腔。有时贪嘴吃得太快,冰凉的糖分刺激得牙齿微微发颤,外婆就会笑着用蒲扇帮我扇走额角的汗珠。

午后的时光在槐树下变得绵长。树影在我们身上织就流动的花衣,外婆摇着麦秆编的蒲扇讲古早的故事。那蒲扇带起的微风裹挟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,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。外婆的声音似山涧清泉潺潺流淌,时而高亢激昂地讲述着英雄豪杰闯荡江湖的传奇,眉飞色舞间仿佛那些侠客就隐匿在这斑驳的树影之中;时而又低沉舒缓地诉说着邻里乡亲互帮互助的琐事,眼角的皱纹里都盈满了温情。

暮色四合时分常有邻家孩童循着香味而来。外婆从不吝啬自己的劳动成果,总会让每个孩子都捧着块西瓜回家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大家嬉闹着比较谁手中的瓜最甜最大。这样的场景年复一年上演着,成为乡村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水彩画。有次我发现外婆特意给五保户王爷爷留了完整的半个瓜,看他颤巍巍捧回去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寻常瓜果也有了温度。

如今超市冰柜里的西瓜四季不断档,精致礼盒包装着各个产地的名牌产品。可每当夏日来临,舌尖依然会怀念那口穿越时光的清甜。外婆的年纪越来越大,手越来越皱了,却仍固执地在院角种着几株西瓜苗。她说现在的品种虽好,但终究比不上从前的味道。我知道那里面掺进了晨露、井水、槐荫和无数个等待成熟的日夜,是机械化种植永远复制不了的时光滋味。

离开时后备箱总被塞得满满当当。车启动的刹那,我从后视镜里望见外婆站在门槛边挥手,身后是大片即将收获的瓜田。那些圆滚滚的翡翠珍宝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,等待着下一个暑假的到来,如同守候着某个永远不会老去的承诺。


标签: 外婆 西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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