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

初三 2025-11-27 603字罗瑞杰

那个黄昏，我站在即将被拆迁的老屋前，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糖纸。夕阳像一块渐渐冷却的烙铁，把天边烫成红色。我走进空无一人的堂屋，脚步在四壁间碰撞回响。墙角还刻着儿时刻

那个黄昏，我站在即将被拆迁的老屋前，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糖纸。夕阳像一块渐渐冷却的烙铁，把天边烫成红色。

我走进空无一人的堂屋，脚步在四壁间碰撞回响。墙角还刻着儿时刻下的身高线，一道比一道高，像树木的年轮。目光触及那道最矮的刻痕时，耳边突然响起祖母的声音：乖孙，来量量身高！我猛地回头，只有尘埃在斜光里浮沉。

我是在这老屋长大的。堂屋的八仙桌下，曾是我捉迷藏的堡垒；灶台前，祖母用蒲扇轻摇出一个童话；天井里，我数过无数次星星。

可后来，我去城里上学，老屋在身后一次次缩小，最终缩成一个模糊的符号。我以为，我早已抵达了更广阔的世界。把这座困在时间里的老屋甩在了身后。

直到此刻，面对最后的空无，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离开。那些被我遗忘的细节，原来一直在我身体里生长。我走路微微内八，是学祖母在狭窄巷道里的步态；我说话尾音轻扬，是模仿祖父唱戏的腔调；甚至我思考的下意识捻动手指，都和他当年摩挲茶壶的动作一模一样。

我蹲下身，轻轻抚摸青砖地面，在墙角最隐蔽处，指尖触到一片凹凸。是那张糖纸，印着孙悟空图案的糖纸，被我偷偷塞进砖缝藏了十年，原来它一直在这里替我守着那个怕药苦要糖吃的童年。

我忽然明白了，这些年，我拼命向前奔跑，以为抵达远方才是胜利。可此刻，当推土机的轰鸣即将响起，当物理意义上的老屋即将消失。我却抵达了一个更深的地方，我抵达了自己生命的源头。老屋从未困住我，它是我出发的坐标，它的每一道裂痕都长成我掌心的纹路。每一片瓦都化作我梦境的碎片。

我攥紧糖纸，转身走进夜色。这一次我没有回头，因为我终于抵达了——老屋不在我身后，它在我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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