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未眠

小学 2025-08-10 676字何雨安

灯，一盏一盏，像被谁随手撒落的星子，浮在远处高楼的胸口。我蜷在被窝里，数它们，一、二、三……数到第七盏时，便乱了。夜太静，连风都踮着脚走路，只剩我的呼吸，像一条不

灯，一盏一盏，像被谁随手撒落的星子，浮在远处高楼的胸口。我蜷在被窝里，数它们，一、二、三……数到第七盏时，便乱了。夜太静，连风都踮着脚走路，只剩我的呼吸，像一条不肯停泊的小船，在黑暗里漂。

忽然就想起了阿约。

阿约的笑声像一串玻璃风铃，挂在记忆最深的檐角。去年今日，我们还并肩躺在学校操场的草地上，拿一根狗尾巴草当麦克风，假装记者来访月亮。如今，那笑声被七千公里的海水和时差剪成碎片，贴在新加坡陌生的夜色里。我伸手去够，却只碰到冰凉的窗玻璃。

胸口便无端端地塌下去一块。

英语考试、编程比赛、父母期待、自己小小的疲惫……这些白天被笑容压住的石子，此刻全浮上来，硌得心脏发疼。我把被子拉过头顶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折进安全的黑暗。可黑暗里也有朝水，一波一波，把“为什么朋友要走”拍在耳膜上。

眼泪来得毫无道理，像夏天午后的暴雨，先是几滴试探，接着便倾盆。枕头很快吸饱了咸涩的水，变得沉甸甸。我抽噎着，又觉得自己矫情——不过是朋友去了远方，不过是夜里胡思乱想，怎么就像被全世界丢下?

就在那时，远处有一益灯灭了。

像是有人轻轻按掉了一个开关，黑幕上便多了一个温柔的缺口。我盯着那缺口，忽然想起阿约临走前说的话：“我们各自亮着，等天亮再相逢。”是啊，此刻的她也许在图书馆熬夜，也许在宿舍煮泡面，也许正抬头看同一粒星。我们被夜色隔开，却又被同一束光系着。

胸口那块塌陷的地方，好像被悄悄填回了一点点。

我翻了个身，把脸转向窗户。更多的灯亮着，像无数颗固执的晨星，替所有未眠的人守着夜。我的呼吸渐渐慢下来，小船终于靠岸。睡意像一条温暖的毯子，从脚尖往上盖。

最后一眼，我看见天边泛起蟹壳青，而高楼上的灯光，一益接一盏，悄悄熄灭。它们知道，天要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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