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习录的问答,流传春秋冬夏 “龙泉山脚下有一户人家,瑞云升腾处白墙和黑瓦。五百年前有位老先生,曾在这长大……”...
卓仑哥哥的晨光
卓仑哥哥高大如山,初来时,圆润的脸庞像一枚发面馒头,走起路来浑身的肉浪便随之涌动。他总爱抬起胖乎乎的手,习惯性地揉着腰眼——那是久坐读书和沉重躯体共同镌刻下的勋章
卓仑哥哥高大如山,初来时,圆润的脸庞像一枚发面馒头,走起路来浑身的肉浪便随之涌动。他总爱抬起胖乎乎的手,习惯性地揉着腰眼——那是久坐读书和沉重躯体共同镌刻下的勋章,嘴里常含混地嘟囔:“哎哟,这老腰老腿啊……”可话音未落,那双被肉挤得略显细小的眼睛深处,却已燃起一团不肯熄灭的倔强火焰。
他如今有了个雷打不动的习惯:每日天色尚在蒙昧之时,便随我父亲踏上晨跑的征途。起初,他沉重的足音踏碎寂静,如同负轭前行;渐渐地,那步伐竟透出几分轻快,甚至偶尔敏捷地闪过路旁低垂的树枝,仿佛一个在笨拙躯壳里逐渐苏醒的灵巧灵魂。汗水浸透他宽大的运动衫,每一次喘息都像在胸腔里拉扯风箱,可那句口头禅却日益清晰,被他反复念诵,如同确认坐标的航船——“等我瘦了,就……”
最令人莞尔又心疼的,是卓仑哥哥面对食物时的眼神。我家餐桌奉行严苛的清规戒律,父亲如同铁面的守门人。每当饭菜上桌,卓仑哥哥的目光便会瞬间被那盘寡淡的白煮蛋牢牢攫住。他伸出筷子,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枚,在掌心滚上两滚,像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,然后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,一点点剥开那光滑的蛋壳。他总在剥壳的间隙,目光忍不住地飘向桌角那碟我母亲腌得油亮诱人的酱菜,喉结分明地上下滚动,最终却只是无奈地收回目光,将光溜溜的蛋白蛋黄囫囵塞入口中,含糊不清地咕哝:“叔叔啊,又是白煮蛋……”那语调里,三分委屈,七分认命,唯独没有放弃。
白煮蛋滑入喉间,他仿佛又注入了新的勇气。他习惯性地拍拍自己那依旧浑圆但已隐隐透出轮廓的肚子,目光炯炯投向门外熹微的晨光,仿佛已穿透眼前蛋白的寡淡,望见了未来那个更清朗的自己。于是那句口头禅便再次响起,带着白煮蛋味道的余韵与沉甸甸的许诺:“等我瘦了,就……”
卓仑哥哥以一身赘肉为笔,蘸着黎明的露水与咸涩的汗,在每一个白煮蛋的清晨里,一笔一划地修改着自己生命的轮廓。他笨拙身躯里住着个不屈的灵魂,正以最质朴的恒心,在每一个需要咬牙的瞬间,在每一颗寡淡的白煮蛋里,一点一点凿开束缚,走向那个被晨光照亮的、轻盈的未来——那未来,如今就藏在他望向酱菜又毅然收回的目光里,藏在他咽下每一口白煮蛋的决心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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