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里暖暖的 蝉鸣与落日的余晖交织在一起，晚风的清凉拂在身上，耳旁传来一阵阵风的呼啸，踏板飞速的转着，自行车载着...
让手艺缓一缓
初二
2025-09-28 879字
袁璟歆
黎明像一枚被鹊啼啄开的壳，漏出蛋清色的天光。万字纹窗棂把阳光切成细碎的方格，洒在歪斜的杉木地板上，像一封被拆开的旧信。我借宿的非遗馆，藏在江南巷尾，屋檐垂着果壳风
黎明像一枚被鹊啼啄开的壳，漏出蛋清色的天光。万字纹窗棂把阳光切成细碎的方格，洒在歪斜的杉木地板上，像一封被拆开的旧信。我借宿的非遗馆，藏在江南巷尾，屋檐垂着果壳风铃，早春的风一经过，就发出“沙啦沙啦”的回应，仿佛替老屋先开口说了话。
六点一刻，春寒尚薄。我踩着“吱呀”作响的楼梯下楼，木香与柴火气一起涌来——像雪松林里忽然升起一缕炊烟，冷冽与温暖同时钻进鼻腔。老奶奶已端着糖糕、紧饭糕、豆腐脑迎我，青花瓷边沿凝着细小的水珠，像时间偷偷出的汗。
工作台搁着昨日未完工的竹根，蒙着一层残霜，像被冬天遗忘的棋子。奶奶捧来松木盒子，揭开，松脂香猛地炸开，仿佛把整座山林的呼吸都倒进屋里。刀们安静列队：平口、斜口、三角、刮刀，银面上锈花点点，像岁月给它们点的朱砂痣。
“先让手听锤子的重，再让刀子听手的重。”她裹住我的手握平口凿，木槌自然坠落，削去大块废料，“咔嚓”一声，竹屑飞成半弧，像初雪被风扬起。轮廓渐显，山雀的背羽、尾翎、小爪，依次从竹肉里探出头来。我换斜口刀细刻花篓，刀尖游走如犁，每一毫米都得屏息。奶奶低沉的嗓音贴在耳后：“慢——眼睛别赶路，让刀先看清竹纹。”一句话，像给滚烫的脑门敷上凉毛巾。
正午，风带着太阳的重量，把山雀背上最后一粒刀痕抚平。奶奶用绒毯托它，安在紫檀底座上，摆到檐下晒太阳。雀儿背着小花篓，像随时准备飞进四月的油菜花田，却乖乖停在光影里，完成一场静止的迁徙。
风铃的“沙啦”声又起。奶奶招手，领我进屋，捧出黑果、鸭腱藤、水铃桐、夹竹桃、豆蔻……一堆听起来像咒语的名字。她拿钻刀在水铃桐上旋出五个小孔，刀尖每转一圈，都飘出淡淡木甜。我学着打绳结，指肚被粗脉绳磨得发红，却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——原来慢，能把脉搏放大了给你听。
串好的风铃拎在手里，风从窗棂溜进来，二十多片果壳互相碰撞，声音清亮得像一条山泉在石子间跳远。奶奶忽然叹气，像把一条河流缓缓收进皱纹：“年轻人追闪光，你追风，那就追久一点吧。”
我点头。也许城市的车流永远轰鸣，外卖的电动车永远闯红灯，可此刻我拥有另一种速度——让刀尖等一等竹纹，让绳结等一等手指，让山雀在竹肉里先学会呼吸。
手艺应缓，生活应慢。愿我在玻璃幕墙与霓虹之间，仍记得松脂的辛辣、果壳的清脆、刀锋划过竹纤维时那声极轻的“沙——”，像大地对我说：“别怕迟，你抵达的是自己的节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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