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心缓一缓

初二 2025-09-25 784字马振源

“哗——唰——砰——咚——” 水幕、碎石、心跳、脚步，四重奏砸进耳蜗。我穿过瀑布，像穿过一场仓促的暴雨，身后那个扔石头的小朋友还在用童声加码：“咚！”又一颗石子落水

“哗——唰——砰——咚——”

水幕、碎石、心跳、脚步，四重奏砸进耳蜗。我穿过瀑布，像穿过一场仓促的暴雨，身后那个扔石头的小朋友还在用童声加码：“咚！”又一颗石子落水，溅起的是他眼里的银河，却只是我鞋底的泥浆。

九峰山，我熟得像自家后院，熟得乏味。以往爬它，不过把山路当打卡机：刷卡、喘气、拍照、下山。将军峰？只在别人的朋友圈见过。我从不登顶，只在半山腰的休息平台啃两口面包，算完成“爬山KPI”。

今天依旧如此。我疾冲四十分钟，肺像漏风的老风箱，俯身撩衣擦汗，视线却忽然被左侧一方巨岩拽住——“咦，将军岩？”那眉、那鼻、那腆着的“将军肚”，竟与我错过无数次。原来我一路向右狂奔，把真正的主角晾在左边。这一回头，像被山神轻轻拍了一巴掌：你来，到底为了“刷”山，还是让山刷你？

我陡然降速。

泉水在不远处练剑，白练横空，“嗖”地劈碎山崖，碎玉四溅。有的水珠跳到我袖口，晕开一圈袖珍白云；有的落在蕨叶上，托出一颗微型水晶。我蹲下去，把手指浸进溪流——凉！像有人往滚烫的脑门里注了一针薄荷，世俗的烟火气“嗤”地熄灭，只剩山风在耳廓里吹口哨。

甩甩手，继续走，却不再赶路。

山阶旁，几株野梅正谢幕，花瓣离枝，有的直坠——“啪”，像利落收笔；有的旋落——“唰”，跳完一支自选华尔兹才肯谢幕。我坐下，看它们如何在自己的小宇宙里优雅退场。抬头，城市从树缝间漏出玻璃幕墙的反光，像另一个星系的舰队，遥远而陌生。

再起步，竹林替我把阳光切成碎银，风在竹叶上磨出“沙沙”的松涛。我跟着风的节拍，忽快忽慢，甚至倒退——“山顶就在前面啦！”下山的人提醒我。

我笑笑：吾本乘兴而行，兴尽而返，何必见顶？

于是转身，把未竟的峰顶留给云雾，把已得的清凉揣进胸膛。山还在，水还在，将军岩仍腆肚微笑。让心缓一缓，山自会替你登顶，而你只需在半路，把灵魂摊开，像摊开一张被汗水浸皱的地图，任风重新描摹线条。

归途，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——

咚，咚，咚——

不再是打卡的鼓点，而是心跳的回声，与瀑布、与童声、与落花合奏，一起把“快”字踩碎，落进九峰山的泥土里，沤成明年野草的第一片新芽。

让时光缓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