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鸽，一名战地记者。战地记者，最危险的职业之一，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成为战地记者。他常年奔走在战场第一线...
薄暮
初三
2025-12-05 1145字
陈炼
也不知在窗前坐了多久，猛一抬头，便觉得眼前的光景与先前大不相同了。那原先明晃晃、带着些许跋扈的日头，已然收敛了气焰，悄悄地溜到西边那一片错落的屋檐后面，只剩下一个
也不知在窗前坐了多久，猛一抬头，便觉得眼前的光景与先前大不相同了。那原先明晃晃、带着些许跋扈的日头，已然收敛了气焰，悄悄地溜到西边那一片错落的屋檐后面，只剩下一个温润的、鸡蛋黄似的，没有刺人光芒的轮廓。光线一下子柔和下来，像是被谁用极细的筛子细细地滤过了一般，不再是一片白炽的光瀑，而成了柔顺的、温暾暾的东西，满满地、缓缓地淌进来，溢满了半间屋子。空气里浮动的微尘，此刻也看得分明了，它们在这蜜色的光里，懒洋洋地、漫无目的地沉旋着，仿佛贪恋这最后一点暖意的，金色的精灵。
我的目光，便不由得被窗外牵了去。
窗是老式的木格子窗，漆色有些斑驳了，反倒添了几分古意。窗外并无什么名贵的花木，只剩了一株上了年岁的槐树，枝叶葱葱郁郁的，撑出好大一片绿荫。此刻，这每一片叶子，都像是被那斜斜的余晖用软毫蘸了金粉，细细地描了一遍边儿。那绿，便不再是白日里那种鲜亮的、有些扎眼的翠，而成了种沉静的、含着墨色的黛绿；那镶上的金边，却又是透明的、流动的，仿佛叶片本身在发光。偶尔有一阵极轻微的风过来，满树的叶子便发出一阵琐琐屑屑。那光与影便在这声响里，活泼地跳跃起来，碎成千万点流动的金斑，闪闪烁烁的，直晃人的眼。看着这般景象，心里那一点点由白日的烦扰结成的硬块，也仿佛被这温软的光与这细碎的风给慢慢地融化了，化作了无形无迹的烟，散到这暮色里去了。
这时候，声音也变得异样起来。远处街市的喧嚣，像是隔着一重厚厚的玻璃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、嗡嗡的底子。反倒是近处的声音，愈发清晰地凸现出来。不知谁家的母亲，拖着长音，悠悠地唤着贪玩孩子的乳名；巷口传来几声零落的、慢吞吞的自行车铃响；还有那归巢的麻雀，在槐树的密叶里，啁啾着，仿佛在交换着一天里最后的见闻。这些声音，不高，也不急，都带着一种家常的、安详的调子，与这渐渐浓起来的暮色，揉合在一起，分也分不开。
古人对于黄昏，似乎总怀着一种复杂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那不是“夕阳无限好，只是近黄昏”的惋叹，也不只是“日暮乡关何处是”的愁思。那里面，还藏着一种更幽微的、对于时间本身的敏感。白日将尽，长夜将至，这光与暗的交替，生息的转换，总容易引动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弦。仿佛在这一刻，一时的光阴、乃至一生的流年，都凝聚在这由明到暗的、短暂的缝隙里。你看着那光一分分地暗下去，颜色一分分地淡下去，心里便无端地生出一种挽留不住的怅惘来。这怅惘，并不激烈，只是沉甸甸的，像一滴墨，悄无声息地落在清水里，然后慢慢地，慢慢地洇开，染透了整个心湖。
不知何时，那天边的最后一抹暖色也终于被夜的蓝墨水濡湿、吞没了。星星还没有出来，月亮也还隐在云后，天地间是一种混沌的，青灰色的调子。屋里的光景更是幽暗下来，书上的字逐渐模糊成一片。我没有立刻去开灯，只是静静地坐着，让自己也完全沉浸在这无边的、柔软的黑暗里。
白日里那些非说不可的话，非做不可的事，此刻都显得那么遥远，那么不真切了。唯有这一窗暮色，与暮色那份清寂的属于自己的心境，才是眼前最实在的东西。这薄暮的一刻，竟像是一道温柔的界限，将白日的喧嚣与纷扰，妥帖地关在了门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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