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茶花落

初二 2025-09-28 850字赵品赫

清明的雨丝像一层柔软的筛子，把整座山罩在朦胧里。天刚蒙蒙亮时，父亲就来喊我早起，说去后山走走。我闷声应着，心里却是窝着一团火：开学几次小考我都拿了A+，本该在家睡个

清明的雨丝像一层柔软的筛子，把整座山罩在朦胧里。天刚蒙蒙亮时，父亲就来喊我早起，说去后山走走。我闷声应着，心里却是窝着一团火：开学几次小考我都拿了A+，本该在家睡个懒觉庆祝放松，此刻却被他拽到这湿冷的雾里。

山径的石阶湿滑，雾气缠在脚踝上，像偷偷加重的镣铐。回想最近考试的表现，我一路任性地踢着碎石子，就像把“优秀”两个字踩得噼啪响。父亲走在前面，他的背影宽厚，却一路沉默无语，只把枯枝踩得脆响，仿佛跟着我的心跳节奏。

转过崖口，我蓦然感觉雾霾突然亮了。一抹红茶花斜伸出来，像极了谁打翻的炭火，噼里啪啦烧在山腰。我怔住了，先是鼻尖被花香击中，甜里带凉，像冰水裹着蜜。父亲这时停下脚步，侧了侧身，示意让我独自上前。

我俯身看花，花瓣层叠犹如绸缎一般，露珠沿着花脉滴滚。我忍不住伸手，想摘一朵别在耳后，指尖却先触到一阵轻颤。花柄离枝，整朵直直坠落，“嗒”的一声闷响，仍保持着盛放的姿态，却像不肯合眼的舞者。

接着是第二朵、第三朵……无声地跳下，仿佛听到某种暗号。地上迅速铺出一条红毡，鲜艳得近乎无情。我猛地退后，脚跟踩空，几乎滑倒。父亲从后面扶住我，他没有看我的脸，掌心有常年握锄的老茧，粗糙却温暖。

“山茶开得最烈的时候，也就是掉的时候。”他声音虽然低沉，却像山壁滚下的石头，砸在我耳膜，“它们不等别人来摘，自己走。”

雾忽然散了，天光直直地落在那排红色山茶花上，像舞台的聚光灯，照得它们愈发刺眼。我脸上的温度被这光一点点抽走，口袋里的“优秀”气质也被悄悄戳破，只剩一张皱皮的骄傲。我蹲下来，拾起最近的一朵，花蕊仍冒着香，像不肯熄灭的火舌。我把它小心收藏起来，后面放进了课本的书页之中，它仿佛一声叹息，也仿佛一句提醒。

下山的路上，我走在父亲前面，脚步比来时更轻。石阶上的水洼映出我的脸，我的嘴角不再翘着，却也不沮丧，像一枚被雨水冲刷过的石子，带着微凉的清醒。我回头望了一眼，山腰那树山茶依旧火红，但我知道，它已把最锋利的一瓣留进了我的书页，也留进了接下来的日子。

雾彻底散了，山脊线被晨光切成清晰的剪影。我加快脚步，心里默默把“优秀”改成“续优”。花开是起点，不是终点；花落是提醒，不是句号。我要在自己的枝头，慢慢长出经得起风雨的叶脉。

让时钟缓一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