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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椅上的时光褶皱
阳台角落的旧藤椅又开始掉渣了。午后阳光斜斜掠过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那些交错的藤条纹路里,还嵌着二十年前的桂花碎屑——那是外婆坐在这儿给我梳辫子时,失手打翻的
阳台角落的旧藤椅又开始掉渣了。午后阳光斜斜掠过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那些交错的藤条纹路里,还嵌着二十年前的桂花碎屑——那是外婆坐在这儿给我梳辫子时,失手打翻的糖桂花罐子留下的痕迹。
藤椅是外公亲手编的。我记事时它就已经在那儿了,深褐色的藤条被岁月磨得发亮,椅面中央微微凹陷,像个温柔的拥抱。每个周末清晨,外婆都会端着竹编小筐坐在上面,筐里装着待缝补的衣物和我的毛线袜。她的顶针在阳光下闪着银光,穿针引线时,藤椅会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,和着窗外的鸟鸣,像首古老的歌谣。
“慢点儿跑,当心摔着!”六岁那年的夏天,我举着满分的试卷冲进院子,藤椅上的外婆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。她的老花镜滑到鼻尖,我咯咯笑着扑进她怀里,试卷上的红勾蹭到她的蓝布衫上。藤椅剧烈地摇晃起来,却稳稳接住了两个相拥的身影。那天下午,外婆用藤椅旁的石磨,把新收的绿豆磨成粉,给我做了绿豆糕。甜丝丝的味道混着藤条的草木香,成了我对夏天最早的记忆。
十二岁生日那天,我第一次和外婆顶嘴。因为她不肯给我买最新款的运动鞋,说“旧鞋子补补还能穿”。我摔门而出时,听见身后藤椅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,像叹息。深夜回家,看见外婆依旧坐在藤椅上,只是没开灯。月光勾勒出她佝偻的轮廓,藤椅的阴影里,散落着几根灰白的头发。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把一双缝好的布鞋放在我脚边,鞋面上绣着小小的蒲公英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天她在藤椅上坐了整整三个小时,手里攥着准备给我交学杂费的零钱。
去年秋天整理老屋,母亲说要把藤椅扔掉。我蹲下来细细抚摸那些开裂的藤条,突然摸到椅腿内侧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刻字。借着光凑近看,竟是我的身高记录:“囡囡五岁,到椅扶手”“十岁,齐椅背”“十五岁,超外婆肩头”。最后一行刻于三年前,是外婆的笔迹:“吾家有女初长成”。那一刻,藤椅突然轻轻晃动,仿佛外婆又坐在上面,用布满皱纹的手,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。
如今我把藤椅搬到了自己的公寓。每当写作累了,就坐在上面晒太阳。藤条的“咯吱”声里,总能听见外婆的叮咛:“慢慢来,好文章是磨出来的,就像这藤椅,越坐越稳当。”那些时光的褶皱里,藏着比任何华丽辞藻都动人的故事——关于爱,关于等待,关于一个普通女孩如何在藤椅的摇晃中,读懂了生活的真谛。
阳光穿过藤条的缝隙,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想,真正的写作不需要刻意雕琢,就像这藤椅,承载着真实的岁月,自然会生长出温暖的纹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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