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

初二 2025-10-28 1070字李淑涵

雨漫过青瓦的时候，檐角挂的铜铃还往下垂着，铃舌贴在铃壁上，没晃一点声。外面雨丝是细的，斜斜地织下来，把屋外的灰墙和廊下安静的藤椅，一齐裹进层淡白的雾里。阿太就坐在

雨漫过青瓦的时候，檐角挂的铜铃还往下垂着，铃舌贴在铃壁上，没晃一点声。外面雨丝是细的，斜斜地织下来，把屋外的灰墙和廊下安静的藤椅，一齐裹进层淡白的雾里。

阿太就坐在藤椅上择菜。竹篮搁在了膝头，里面堆满从菜园拔来的青菜，还沾着湿哒哒的泥。她额上的银头发也沾了些雨雾，一缕缕贴在鬓角，像覆了层薄霜一样。她不管，只是伸出枯瘦的手，指尖捏着青菜梗，撕去一片一片老叶。老叶是蔫黄的，随手丢在脚边的陶盆里。嫩叶鲜绿，在篮角摆得齐整。菜叶上也滚着水珠，顺着叶尖往下滴，落在竹篮底，溅出湿痕，往外一圈圈晕开，又被新的水珠覆盖。

忽然，我又见她目光飘远，越过雨帘，落在田埂那头。那儿一片灰蒙蒙，就隐约瞧见几棵歪脖子树，树影浸在雨里，模糊成一团。阿太手指顿了顿，捏菜叶的力道重了，指节泛了些白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又像只是被风裹着的雨丝凉到了。

雨又密了些，打在青瓦上，噼啪响。风也跟着紧了，卷着雨丝往廊下扑，阿太的衣襟沾了点湿，才慢慢扶着藤椅起了身。她背驼得厉害，腰弯成了道浅弧。走一步，手里的竹篮就晃一下，水珠顺着篮沿滴在青石板上，砸出些圆点。她走到屋檐下，仰起头瞧挂在木架上的玉米棒。玉米皮沾了雨，潮乎乎地贴在棒子上。她踮起脚，抓着木架稳住身子，另一只手去够玉米。指尖捻掉上面的水珠，然后轻轻一掰，玉米就落在掌心里了。颗粒鼓着，黄澄澄的，抵着篮壁，又硬邦邦的，不过带着太阳晒过之后的沉实。她摘了两个，放进篮里，又把木架上的玉米拨得整齐些，怕风吹落了。

院角梧桐树也被雨洗得发亮。我记着去年遭虫灾时，枝桠还是光秃秃的，树皮留了不少蛀痕。如今新叶都长了出来，绿也是嫩生生的绿，就那样贴在枝桠上，活像缀了满树的翡翠。

雨滴还是顺着叶尖往下掉，砸在树根的泥土里，泥土吸了水，散出腥甜的味。阿太望了会儿树，又低头看竹篮里的青菜，伸手把散乱的菜叶理齐，指尖碰着嫩叶上的水珠，凉丝丝。我见她嘴角轻轻动了动，像是在笑。

雨渐渐小了，天边透了点光，雨丝落在青瓦上，是亮闪闪的。阿太把竹篮提到膝头，用手指摩挲篮沿的木纹。那竹篮用了好些年，边缘都磨光滑了，还带着些她手心的温度。青石板上积了水洼，不大，但清亮，映着她的银头发，映着廊下的藤椅，还映着头顶渐亮的天。

檐角的铜铃终于晃了晃，风裹着细弱的声响飘过来，是谁在轻轻说话？

雨停了，空气里满是湿凉的甜。阿太站起身，提着竹篮往厨房走，脚步慢，却稳，每一步都踩在水洼边，没溅起一点水花，云缝里漏了阳光，落在她身后的青石板上，拖出道长影子。影子一直跟着她走，穿过廊下，进了厨房的门。

实际上，最好的生活哲学，就藏在雨丝织就的光阴里。像雨滋养土地，从不求急功，人过日子，也只需揣着初心，慢慢走。那些过往扎根在土里的坚持，终会结出独属于自己的清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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