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影之梦

初二 2025-12-19 1424字李浩龙

在海影城研学的那两天一晚，像一场滚烫的梦，嵌进我十四岁的记忆里。大巴正午才到，阳光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，热得发黏。午饭扒了两口，老师就把我们赶进排练厅——下午要走台

　　在海影城研学的那两天一晚，像一场滚烫的梦，嵌进我十四岁的记忆里。

　　大巴正午才到，阳光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，热得发黏。午饭扒了两口，老师就把我们赶进排练厅——下午要走台，晚上正式演出，主题是抗美援朝。我稀里糊涂被选进“志愿军”组，但好在我演的人物没有台词，拿到一件棕绿色的军服，袖口还露着几缕絮。

　　排练开始。老师先和主持人同学对了几句词，话音一落，灯光“啪”地打在我们七个人身上。我蹲在最外侧，怀里抱着道具枪，枪管冰凉，却很快被手心的汗捂热。剧情要求我们在雪地里埋伏，鼓风机卷起碎冰般的纸屑，打在脸上生疼。我们缩成一团，牙齿打颤，却不敢吭声。忽然，“小三娃”一头栽倒，六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——他“冻死”了。现场静得能听见心跳。紧接着，第八位同学出场，扮演长大后的“老三娃”，拍着“小三娃”的肩，哽咽着喊出“杀！杀！杀！”那一刻，我喉咙里像塞进一块火炭，也跟着吼，声音劈了叉，却觉得血全涌到天灵盖。

　　第九位小兰拎着竹篓走上台，女孩子的脚步却轻得像猫，第十位小满带着满筐的苹果。灯光下，炮火声炸响，小满在硝烟里踉跄，从三级台阶高高跃下，我们六个人手臂扣成一张网，接住他，将他放在地上，他“牺牲”了，，他的手中拿得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一颗苹果……我们围坐在台前，传递，分吃着苹果，它太沉了，像一座雪山。

　　高潮是杨根思。扮演他的同学高举国旗转身走三步战站立。我们六人先跪后倒，抓住旗杆，像抓住最后一根火柴。他低头，用牙咬开炸药包的引线，大喊道：“人在，旗在，阵地在！人在，旗在，阵地在！敌人们……来吧！”伴随“砰”的爆炸声，随着旁人的报名，我们缓缓站起来，七个人围坐在台前，做着最后的结尾。

　　夜里正式演出，候场时我抖得像风里的纸。幕布拉开，灯光像雪崩扑来，我却忽然不怕了——台下黑压压的观众，成了遥远的山脊。我们演得比排练更疯：小满跳台时，我听见自己骨节“咔”地响；分苹果时，我们颤抖着手，传送着苹果。最后一幕，我们七个人并排坐着，台下的老师默不作声。现代杨根思连的新兵与老师对话，其他二十多个学生站在台侧，齐声跟着呐喊：“中国英雄！人民脊梁！最可爱的人！”我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，一下又一下。

　　我望着台下，忽然懂了：那些冻成冰雕的战士，那些咬导火线的背影，他们也曾是少年，也曾怕黑，却把自己留在了黑暗里，好让我们迎向光。

　　回寝室已近十点，兴奋像汽水冒泡，怎么摁都摁不下去。我们挤在一张床上，小声复盘每一个细节。直到查寝老师的手电扫过门缝，我们才噤声。我盯着天花板，不知几点，我终于睡去，梦里又听见那声“杀杀杀”，却不再颤抖——它成了心跳的节奏，一下，又一下，把我推向更亮的明天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哨声把我们从被窝里拎出来。昨夜残存的兴奋还挂在眼皮上，我们跟着教官，像一群扑棱棱的麻雀飞进游乐区。阳光被切割成碎金，落在巨大的红色“大摆锤”上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队伍缓缓往前挪，我仰头望见那钢铁手臂“呼”地扬起，１２０度的白色刻度像一把冷笑的刀，瞬间把我的勇气劈成两半。我缩到旁边遮阳棚下，拧开矿泉水，小口抿着，看同学们在尖叫里甩成风筝，心脏跟着他们的弧线一起一落地颠，却始终没敢往前一步。

　　返程的大巴摇摇晃晃，车窗外的海影城缩成一枚邮票。我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，随山路颠簸，晕眩像潮水一次次漫到喉咙，却又退回去。耳边同学们的歌声忽远忽近，我终究合上眼。梦里，大摆锤仍在摆动，却变成一面猎猎的旗；碰碰车撞出的不是火花，是雪原上炸开的炮火；飞椅旋转，座椅化作战友的手，把我托向高空。

两个小时后，司机一声“到学校了”把我拽回现实，额头全是细汗，可胸腔里却装着满满的石头的重量——那是舞台的灯光、苹果的红、杀声的回响，还有１２０度刻度下未迈出的那一步。我揉着太阳穴，在夕阳里眯眼笑：原来成长不是非得把所有项目都打卡，而是把害怕与欢喜一起揣进行囊，带回日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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