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腌入味的手

初二 2025-12-20 893字 朱丽洁
我奶手上总有一股味儿,葱姜蒜混在一块儿,洗都洗不掉。 放学回家,一推门,这股味儿就扑过来。她在厨房里忙活,背有点驼,花白的头发在油烟机的光里泛着黄。见我回来,她从厨

我奶手上总有一股味儿,葱姜蒜混在一块儿,洗都洗不掉。

放学回家,一推门,这股味儿就扑过来。她在厨房里忙活,背有点驼,花白的头发在油烟机的光里泛着黄。见我回来,她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:“饿了吧?今天包了饺子。”

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又回去接着忙。那双手上皱纹很深,指甲缝里还嵌着点葱绿。我知道她早上肯定又去菜市场了,拎着布袋子,在摊子前挑挑拣拣。卖菜的年轻人都用二维码收钱,她总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纸币,一张张数清楚。

我写完作业出来,饺子已经上桌了。她坐我对面,自己不吃,就看着我吃。“你小时候最爱吃白菜猪肉馅的,”她说,“那时候我包一个你吃一个。”

其实我早就不那么爱吃了,学校门口有麻辣烫、炸鸡排,同学都吃那些。但这话我没说。

有一次,我教她用手机视频通话。她手指粗,老点错,试了好几次才成功。屏幕亮了,她看着千里之外的姑姑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挂了电话,她呆坐了很久,最后只说:“现在的东西,真是越来越不会用了。”

第二天,她还是进了厨房。剁馅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,咚咚咚的,很响。我偷偷看了一眼,她侧对着我,正用那把老菜刀剁肉。一下,一下,很用力,好像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都剁进馅里去。

周末早上,我发现她坐在厨房的小凳上,面前摆着几个碗。她正仔细地把昨天剩下的葱段理齐,姜块上的土斑用刀尖小心刮掉。晨光斜斜地照进来,把她花白的头发染成淡金色。她做这些事时特别专注,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——虽然只是准备最普通的调料。外面的世界已经习惯了预制菜和外卖速达,她的时间却还停留在需要慢慢准备每一味佐料的年代。

我看着她那双总是洗不干净的手,突然就明白了——这些葱姜蒜的味儿,就是她唯一能留住的东西。外面的世界跑得太快,二维码、外卖软件、视频通话,她追不上。但在厨房这一小块地方,她还知道自己该干什么。切多细的葱,放多少姜,蒜要拍还是剁,她都清清楚楚。

这双手做不出网红美食,不会拍好看的照片发朋友圈。但就是这双手,在每个清晨和傍晚,把那些最普通的东西变成热乎乎的饭菜,端到我面前。

吃饭的时候,我夹了满满一筷子菜。“今天味道特别好。”我说。

她笑了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,像被热气熏开的。“喜欢就多吃点。”

那股葱姜蒜的味儿还留在空气里,不华丽,不特别,但踏踏实实地存在着。我知道,这是她没有被时代带走的东西,是她还能给我的,全部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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